任丘鬼

无有代者 (2)

“ 海未,公司这边事情有点麻烦,我可能需要再延后一些日子才能回去,真是抱歉。”

“ 嗯,家里面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会照看好的,你安心工作,注意身体,我和小南等你。”

挂掉电话,海未拨通了穗乃果的电话:“ 果果,我觉得还是应该很有礼貌地去和小鸟打声招呼,毕竟是这么多年的... 青梅竹马。” 


“姥姥,妈妈她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了吗?”

“妈妈说要去见一个突然回国的老朋友。”

“妈妈化妆的样子很漂亮呢。”


很久没有来到东京塔了。海未知道自己一切都还得体。只是心里还是有点紧张。对着电梯镜子里平静苍白的自己,海未暗暗给自己划了道线。 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始终说不出口的话,就让它随那五年一起丢掉吧。海未也知道,自己会陪小鸟才会来这些摩登精致的地方,虽然青空也很喜欢这样的“华而不实”,但一般都还是会为自己挑一些有着深邃院落的和式餐厅。驻足远处,看窗前优雅十分的女子,轻轻用手把亚麻色的秀发拨到耳后,似乎在阅读着什么。 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古宅太久,海未觉得自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见到了不可思议的美丽存在。


“ 海未你来了。对不起,上次太匆忙都没好好和你说话。” 

“ 哪里,是我当时没有及时拉住你。很高兴又在日本见到你了。”

两位美女用餐,令人侧目,服务生的脸上都洋溢着异常兴奋的微笑。

小鸟看出了海未轻薄粉底下的黑眼圈和苍白气色,听着海未淡淡地讲着园田先生和小南的一些情况,自己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然而心里则阵阵抽搐。那些居家平和日子的画面,在自己脑海中何尝不映过千百遍,只是自己最喜欢的这个人的美好生活里,再也没有自己。始终在意着无名指上H&W精巧的钻戒。小鸟深知那道底线,但是当直面眼前这个人时,还是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碎了。直到用完最后一份cheese cake,  小鸟还是忍住了,最终不过老友寒暄一二。


“ 小南说不定还在等着你回去呢。我就不耽误你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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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田太太,园田太太?” 随着内田的敲门声,海未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居然又睡过了头,而且,是从那个极其柔软浪漫的梦境里醒来,处处萦绕着某种雾气。这已经是这一周的第三次了。要更加刻苦地训练才是,这样才能清除脑海里那罪恶的念头。于是今天的道场成了门生哀嚎的海洋。


晚餐过后,海未和小南一起在书房练字。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对不起海未打扰你了,小鸟在宴会上喝醉得很厉害, 你能方便过来照看一下吗?果果和伯母出去旅游了不在,而我现在又有点走不开,所以… ” 电话那头还是可以听得到熟悉的喃喃声,间或还有很模糊的自己的名字,“ 好的,我现在马上过去。”


海未依然可以熟练地把小鸟公主抱在自己怀里,此时她不再像是那个那天餐厅里充满成熟风情的精致女子,一瞬间像极了若干年前需要自己宠爱照顾的妹妹一样的姑娘。

“你们这姐妹关系还真好呢。这么远还来接你妹妹。”面对出租司机的表扬,海未却无心敷衍。一侧头嘴唇便可接触到那柔软的头发,熟悉的香波味道也一点点冲击着海未的防线。听着怀中人喃喃不清但始终如一的“自责和道歉”,看着小鸟空荡荡的手指,海未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都没有一个人好好照顾小鸟,照顾这个像公主一般晶莹的女孩子。


回到家已经快午夜。房间却亮着灯。

“ 海未,那边有客房,你让小鸟去那边睡。”

“ 母亲,你怎么…” 

“ 这样的发色我再清楚不过。海未,我让内田去照顾她,你不要费心了。对了,青空他什么时候回来?”

海未慢慢放下说累了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小鸟,轻轻整理着小鸟的衣衫,低头回答 “不知道,他说可能再需要一些时日。”


秋日的阳光依然有着温暖的穿透力。伴随着道场交错的木剑击打声,小鸟才发现自己身着和式睡衣躺在榻榻米上。但似乎不是曾经的那个房间。忽然听到敲门声,小鸟一时紧张了起来。

“园田伯母… 你好,我是小鸟。昨晚…真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发现来者并不是海未,小鸟更觉得紧张羞愧起来了。

“小鸟,真是很久不见。工作真是辛苦呢。”

“伯母… 真的很失礼这么多年都没有拜访过您… ”

“没关系的。我想我的态度还是一样的,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也继续安心工作吧。”


“今天的园田老师好像气色异常好呢。”

“是不是因为园田先生回来了,嘻嘻嘻。”


 “小鸟 ~” 训练一结束, 海未像焦急地等着恋人的青涩少年般快步走向客房去找小鸟。因为海未知道小鸟宿醉后身体会非常虚弱,酒精代谢很慢,需要喝很浓的米汤才能缓过来。海未想急着去确认一下自己熬的米汤是否还热着。然而来到客房,只见在叠衣服的母亲。

“小鸟… 的工作果然还是很繁忙呢。”海未有种丢掉东西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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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宿醉后又拼命打着鸡血工作了两天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周末。小鸟忘不了伯母的眼神,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指,苦笑一声,也许是我应得的呢。刚打开电脑准备处理邮件,意外地听到门铃。打开门,是一个乌发的乖巧的男孩子,穿着简单的蓝白海军服,也有着琥珀色的瞳孔,举起标志着大大“穗村”的礼盒,很有礼貌地说:“南阿姨好,我是小南。” 随后便是熟悉又陌生的两张面孔。“那天你走得太匆忙,所以带着小南来看看你。你这两天还好吧?”  

一瞬间,小鸟想起高中时三个人永远在一起的亲密无间,轻松放心。时过境迁,三人都不再青涩,但依旧有某种隐性的默契。接过小南的慰问品,小鸟从心底为海未的幸福感到高兴。看着面前这般得体大方的园田太太,心里总有些许不甘,而自己也许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柔弱的小鸟,又什么资格回来。虽然过境千帆还是又遇到了你,但自己也早已没有任何勇气去奢求什么。十二年的玩伴,三年的爱恋,再到十年的分别,每个人都被岁月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而有些许模糊不清,也不知道现在的海未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每每准确地体察触碰到自己的心情。也许唯一未变的是海未眼神中澄澈与温柔,今天,小鸟觉得自己突然又看到了这个自己最依赖的眼神。不愿去在乎那些石沉大海的明信片与信件,也不想再去厌恶自己的脆弱。这么些年来,身边从来也不乏追求者,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给予像海未一样的安心和包容。虽然是年少时期的恋情,在那三年内却仿佛已陪伴着彼此走过了一生。在自己学业事业最黑暗的时候,是梦里的那份坚定的光明支持着自己,是手稿上那个瘦削挺拔的身躯支持着自己,只是在那似乎遥遥无期的黑夜中,先放弃的是懦弱的自己。也许自己真的不配拥有海未这样的珍宝。


“一切都明明白白,但我们仍匆匆错过。因为你相信命运,因为我怀疑生活。”不禁想起曾经爱读的某诗句。然而现在这样,依旧是命运,我依旧又在怀疑。但是能偶尔看到海未,也就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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